文／涼兒（惠茹）　

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 莊子．盜跖篇》



水深及膝
淹腹
一寸寸漫至喉嚨
浮在河面上的兩隻眼睛
仍炯炯然
望向一條青石小徑
兩耳傾聽裙帶撫過薊草的窸窣

日日
月月
千百次升降於我脹大的體內
石柱上蒼苔歷歷
臂上長滿了牡蠣
髮，在激流中盤纏如一窩水蛇

緊抱橋墩
我在千噚之下等你
水來我在水中等你
火來
我在灰燼中等你



不知道各位有沒有和朋友相約見面，而對方卻姍姍來遲的經驗呢？如果對方沒有出現，你會在原地等多久呢？還是約定時間一到，你轉頭就直接離開呢？今天我們要介紹的這首詩，就是關於等待的詩。

洛夫會寫出這首詩，是因為他在讀《莊子‧盜跖篇》時，讀到「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尾生是一個很守信用的人，他與心愛的人相約見面，尾生提前到橋下等候，不料狂風雷鳴，大雨滂沱，河水暴漲淹沒了橋面，尾生仍緊抱著橋柱，最後被活活淹死。

讀到這裡，洛夫為之動容，生與死乃一念之差，這樣的主題打動了他的心，於是他便根據情節加以改編而成。

本詩共分三節，善用意象烘托人物的情感。第一節後面三句「仍炯炯然／望向一條青石小徑／兩耳傾聽裙帶撫過薊草的窸窣」，痴等許久的尾生仍希望對方前來，兩耳專心傾聽細微的聲響，設想對方是否已經到了？本節以身體的「膝」、「腹」、「喉嚨」、「眼睛」、「耳朵」描寫河水慢慢淹上來的情況，水愈淹愈高，說明尾生堅持等待的決心。

第二節「日日／月月／千百次升降於我脹大的體內」，描寫時間流逝已久。「石柱上蒼苔歷歷／臂上長滿了牡蠣／髮，在激流中盤纏如一窩水蛇」，作者用蒼苔歷歷，再次說明時間過了很久，以至於手臂長滿了牡蠣；髮如水蛇，自己與水中的景物融合，在日月循環中，身體浮腫，產生變化，但等待的堅貞之情不變。此處以水中生物「牡蠣」、「水蛇」等，描寫尾生在幽暗寒冷的水中仍不畏時間流逝，堅持等待。

第三節「緊抱橋墩」，尾生緊抱橋墩，一方面也是表示尾生堅守信約，不離不棄；另一方面，表達尾生對情感的堅貞。「我在千噚之下等你／水來我在水中等你／火來／我在灰燼中等你」，連三次的「等你」，無論水裡來火裡去，依舊等待。面對愛情，尾生是如此的堅守信約，這裡讀來與唐詩「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有相似的感受。

閱讀文學作品時，我們可以試著將作品中的故事情節改寫成新詩，「古典新用」的表現手法，值得我們好好學習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