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小白!」穿黑短褲、紅背心綁馬尾的女孩回首喚愛犬,小白狗鑽進河濱公園步道旁灌木叢,只露出一截白尾巴。圖/心皓
「小白!小白!」穿黑短褲、紅背心綁馬尾的女孩回首喚愛犬,小白狗鑽進河濱公園步道旁灌木叢,只露出一截白尾巴。圖/心皓
文/平禾
「小白!小白!」穿黑短褲、紅背心綁馬尾的女孩回首喚愛犬,小白狗鑽進河濱公園步道旁灌木叢,只露出一截白尾巴。
「小白!走囉,不等你了。」女孩嘴上說不等,腳卻跨進灌木叢彎腰欲抓狗。
「小白在聞什麼好髒啊!」小白狗圍著一個黑塑膠袋聞聞嗅嗅,她一看「啊!」尖叫跌坐在地,迅速起身拎起小白跳出灌木叢。
警車鳴笛趕到,女孩站在道旁向兩名警員指示灌林叢的位置。警員一前一後走進灌木叢,噁心臭味和飛舞蒼蠅,令兩人也跳出灌木叢。
「呼叫兩吆(21)!到達河濱公園,發現屍塊,看起來像手,有一隻手露出塑膠袋。」警員回報代號21(兩吆)的警分局勤務指揮中心。
「兩吆收到,會通知刑事組和鑑識小隊過去,先保持現場。」
「了解。」警員用黃色塑膠布條拉出警戒區。
殯儀館解剖台,鑑識小隊長忍著惡臭仔細檢視從黑塑膠袋取出的兩隻手,這兩隻手都有手臂和手掌,手被整齊地從肩膀切下,切口平整又有重覆的刀痕,顯示支解時很用力切開。除了切痕,沒有其他傷痕。小隊長用捲尺測量手臂的長度。
「應該是女性的手,年紀大約25到35歲,身高160公分左右,死亡時間超過半個月。」
「女的,為什麼?」刑事組長蕭九如問。
「骨頭較細,還有她的手指頭…」
蕭九如一看,手指頭擦指甲油,雖然斑駁脫落,看得出來是鮮紅色。
「咦!」蕭九如發現屍塊右手小指末節異常彎曲,「被打斷嗎?」
「不是,我也以為被打斷折彎,仔細看是天生的畸形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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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屍案!河濱公園發現無名女性屍塊。」報紙斗大的標題,看得有女兒的人家心慌慌,「誰那麼狠心,殺人還分屍大卸不知道多少塊,真殘忍。」
大批警力以屍塊為中心地毯式搜索方圓800公尺地區,找遍河川上下游,忙了兩天無所獲。
「不幸遇害的小姐。」蕭九如在殯儀館冰櫃前焚香祭拜,默禱:「我手下所有兄弟都在努力搜尋蛛絲馬跡,期望能早日抓到兇手破案,以慰您在天之靈,但是現在線索稀少,案情沒有進展,我們已經發布新聞,盼望從妳小指彎曲的特徵找到認識妳的人,一方面繼續尋找妳的其他遺體,希望妳在冥冥之中也能幫助我們破案。」
第五天,桃園縣一處廢棄工廠雇工人除草,發現一具骨盆到頸部的無頭屍塊,桃園警方立即將屍塊送到台北。經法醫師比對雙臂和肩膀的切痕,並採兩邊屍塊檢體比對DNA,確認是同一人。
此時,「報告組長,找到了,死者可能是舞廳小姐小慈,她的小名叫彎彎。」刑事第三小隊長回報:「因為她的右手小指頭彎彎的。」
同一天連傳兩捷報,案情有突破性的進展,蕭九如精神為之一振,「三小隊調查小慈最後行蹤;一小隊訪談小慈的家人和朋友;二小隊和鑑識小隊去小慈住家採證比對身分;四小隊去桃園搜索發現軀體屍塊的周圍,尋找證物和屍塊。第五和第六小隊待命,機動支援。」
「是!」刑事組士氣大振,分屍案層層迷霧中透出一線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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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慈老家。
「彎彎在台北上班,這個月還沒回來。」小慈的母親對上門的警察說:「她一個月會回來一次,時間不固定。」她見警察找上門卻不說什麼事,急著撥打女兒的嗶嗶扣(call),「奇怪,平常扣她,很快就回話,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在舞廳。
「彎彎兩個星期沒來上班。」舞廳領班小高說:「我打她的扣機也沒回,打電話到她家,沒人接聽。我想她可能不做回家去。這裡的小姐常常無故就不來搞失蹤,我已經習慣。」
「她最後一次上班是那天,下班時有發什麼事嗎?」
「沒有啊!」小高說:「記得是一個姓張的客人要請她吃消夜,買她全場帶她外出,是我送她上車的。我不知姓張的客人名字,但我們門口有監視錄影器,應該有拍到他開的車。」
在小慈租的公寓套房。
鑑識小組成員小心翼翼站在房間裡,環視房間內的擺設。典型的女孩房間,梳妝台是她的生活重心,化妝水、潤膚乳液、卸粧乳液、保養品瓶瓶罐罐擺滿梳妝台。一名鑑識人員指指一瓶香水玻璃瓶。
「不行。」鑑識小隊長搖搖頭,「瓶身有花紋,找平整光滑的。」他眼光搜尋一會兒,「有了,就是它,一定有她的指紋。」他拿出工具從一個白瓷杯採集指紋。
「報告組長,賓果!」鑑識小隊長說:「從白瓷杯把手採下的指紋與被分屍的兩隻手指紋送刑事局輸入電腦比對,結果吻合。死者是小名彎彎的舞女小慈,今年2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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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出現、目標出現!進入電梯。」
「就位、待命。」刑事組第三小隊長打開手槍保險,回頭和隊員交換眼神,盯著電梯顯示層樓的數字往上跳,他的心跳也跟著加速,「10樓!」
「咚!」電梯門開。
「不要動!警察!不要動!」小隊長舉槍和兩名隊員衝進電梯,迅速將廖大元拖出電梯壓制在地、搜身,雙手反扣上銬,一氣呵成。
「你們幹什麼?我犯了什麼法?有沒有搜索票和拘票?」
「果然沒有白費去岩灣大學深造,這麼了解程序。」小隊長出示檢察官核發的搜索票和傳票。
「你有看到我偷什麼?我搶誰?我不是現行犯,憑什麼將我上銬?」廖大元掙扎著嘶喊。
「哼!憑你有殺人強盜前科,憑你是載走小慈,最後一個跟她在一起的人,我們認為你涉犯重罪就能上銬。」
「什麼重罪?她死了關我什麼事?」
「我有說她死了嗎?」小隊長反問:「你怎麼知道她死了。」
「我…我…我亂猜的。」廖大元安靜下來:「你不是說我是最後一個跟她在一起的人,不是指她死了嗎?我要找律師。」
「我們依法先搜索你的住處,再帶你回局裡調查,你有很多時間找律師。」
第三小隊和支援的第五小隊共8名刑警,開箱翻櫃仔細搜尋。查扣廚房的菜刀水果刀、取走浴室毛巾,採集浴室和沙發上的毛髮,臨走前帶走電視櫃上兩個黑色嗶嗶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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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兩星期前載彎彎的畫面,這是你沒錯吧!」蕭九如指著舞廳門口錄影畫面,「然後你們去哪裡?」
「是我。」廖大元歪著頭說:「那天晚上我帶彎彎去復興南路吃清粥小菜。」
「吃清粥小菜,哪一家店?」
「我忘了,那一整排都是,有空位就坐,那會去記那一家。」
「之後呢?」
「吃完,聊聊天就送她回家。因為她說大姨媽來了,身體不舒服,我覺得很掃興。」
「之後呢?」
「沒有之後。」廖大元聳聳肩。
「彎彎被人殺了,分屍,現在只找到屍塊,屍體不全。」
「啊!我不知道,我沒有必要殺她,不關我的事。」
「這兩個嗶嗶扣是你的?」
「是。」廖大元說:「連身上的一個,我總共有三個門號。」
「經我們解碼,這個是彎彎的,怎麼會在你家?」
廖大元看著嗶嗶扣一時語塞,思索著。手微微顫抖,額頭冒汗。「應該是她不小心掉在車上……我以為是我的。」
「兩個星期有43通扣機訊息,你還以為是你的?」蕭九如拿出一張照片:「你看,認得嗎?」
「啊!」廖大元接過照片一看馬上扔掉。
「你殺了她?」
「你殺了她?」
「你殺了她?」蕭九如連三問,「她才26歲,花樣年華死在你手上,你對得起她嗎?」
廖大元臉色慘白,雙手掩面。
廖大元說,那天帶小慈出場,吃完消夜後他在車上拿出一張支票向小慈借10萬元,她不但拒絕還訕笑:「沒錢還想帶小姐出場。」兩人在車上吵架,他憤怒地用領帶勒斃她,心慌之下索性帶她的屍體回家支解成頭、身、手腳四肢等七大塊,開車從桃園到汐止沿途丟棄。
「活要見人,死要全屍,走,帶我們去找屍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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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警察押著廖大元在北部靠海邊的一處公墓尋找,上山下坡人人滿頭大汗。
「你記得丟在這裡?」
「當晚天那麼黑,我扔了就走,那裡知道正確地點。」
「時間那麼久也許被野狗叼走。」一名小隊長問蕭九如:「組長,要不要撤?」
「等一下!」俗稱「土公仔」的殯儀館殮屍人員突然說:「剛才有人拉我的腳,很用力,真的。」他說完往下看,有一小截白色線頭露出地面,他用力拉扯破袋子,隨即飄出惡臭,以他長年殮屍的經驗,聞到熟悉的味道大喊:「找到了!」他將袋子挖出來,是膝蓋以下的雙腳。
「現在找到雙手、雙腳和腹胸軀幹共五塊屍塊。」蕭九如問廖大元:「頭和臀部你丟到那裡?」
「頭,放在黑色手提袋,要下高速公路交流道前扔在分隔島。」
一群人在分隔島來回逡巡,沒有發現黑色手提袋。
「這是負責打掃這個路段的張先生和張太太。」國道警察向蕭九如介紹。
「我們上個星期有撿到一個黑色手提袋。」張太太說:「聞起來臭臭的以為是小狗或貓屍,扔進垃圾車送去焚化爐。」
「都一個星期,應該燒掉。」張先生接著說。
「唉!」蕭九如本想算了,電光火石間突然有個要打電話給垃圾焚化廠的念頭。
「焚化爐故障兩個星期,垃圾還堆著還沒燒。」焚化爐人員回答。
蕭九如率警力和殯儀館土公仔趕到垃圾焚化廠,在一堆堆臭氣沖天的垃圾中翻撿搜尋,再厚再密的口罩也擋不住腐爛發酸的臭味,薰人欲嘔。
望著無止境的垃圾堆和撲鼻臭味,連蕭九如也想打退堂鼓,他走下垃圾堆腳被絆了一下,回頭看是一個袋子的黑色提把,他拍拍褲子往前走,又想到「黑色的手提袋」,回頭拉出袋子,一陣屍臭襲來,他比了比袋子交給土公仔。
「是人頭!」
七屍塊找回六塊,剩下的膝蓋到骨盆部分被廖大元扔到靠近海邊的溪裡找不到。從命案發生迄今3個星期,期間下過多場大雨,屍塊被流到海裡的機率很大。蕭九如在找了四遍後不得不放棄,將案件交給檢察官進行後續的偵查和起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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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檢察官以殺人罪起訴廖大元的這一天,東北角一名漁夫在沙灘發現一截屍塊,他報警時說:「是女的,屁股還穿著粉紅內褲,但是就只有屁股那一截。」他比劃著,驚魂未定。
「彎彎」的七屍塊經大體化妝師的巧手縫合終於合攏,穿上壽衣,參加家人為她舉行的葬禮。彎彎的父母向蕭九如道謝。
「不是我,是彎彎,是她找回自己的身體。」蕭九如向彎彎的遺體鞠躬行禮。
分屍兇手廖大元被判處死刑,列入死囚名單等死,卻逢廢死聲浪高漲,拖延11年未槍決。第12年在獄中猝死。他死前經常聞到濃烈的惡臭,常做惡夢驚醒叫嚷:「我怎麼睡在屁股上。」或扔枕頭大喊:「頭!怎麼變成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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